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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(2 / 6)

后面。孩子的母亲仰面躺在地上,一颗子弹正打中她的脸,她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睛倒丝毫没受伤,所以这个鲜红的大窟窿看起来就格外吓人。班瑞尔和那位父亲交谈,这个男人的面孔憨厚而柔和,长了一把浓密的黄胡子。他耸耸肩膀,把小女儿搂得紧紧的。扬克尔的妻子走过来,拿给孩子一个红苹果,小家伙立即不哭了,她接过苹果就啃起来。那个男人在死去的妻子身边坐下,盘起那双赤裸着的脏脚,开始喃喃自语,在身上画着十字,一双鞋还挂在他的脖子上。拜伦头晕得厉害,娜塔丽扶他上了汽车。他们继续前进。杰斯特罗说,三英里远的地方有个不小的城镇,到那儿后他们可以把路上有人受伤的事告诉当局。新娘子脱掉了结婚礼服之后,就成了一个戴着深度眼镜、满脸雀斑的小姑娘,她哭起来,推开那个面无血色的丈夫,把脸埋到司机妻子的怀里,整整哭了一路,直哭到城里。

这座城镇没遭到破坏,教堂旁边那座用红砖建造的医院安静并且荫凉。听完杰斯特罗的叙述之后,几个护士和修女就坐上一辆卡车出发了。拜伦被带进一个粉刷得很白的房间,屋里满是外科设备和嗡嗡叫的苍蝇。一个穿白外套和带补丁帆布裤子的胖医生给他缝合了头上的伤口,剃掉他伤口周围的头发比挨这几针还难受。他出来的时候,劝娜塔丽也去把膝盖包扎一下,因为她又瘸了。

“哦,去他的吧,”娜塔丽说“走吧,扬克尔说咱们今晚还能赶到华沙,到那儿我再包扎。”

因为医生给他吃了一匙止痛药,再加上疲倦和惊吓,拜伦打起盹来。他醒过来时不知道过了多久。在红砖建造的车站附近一个宽阔的鹅卵石广场上,两个手持来福枪的士兵截住了这辆汽车。车站和一列货车都着了火,火苗和黑烟从窗口滚出来。广场附近的几幢建筑物都炸成了瓦砾,或是遭到了毁坏。有两幢房子在燃烧。人们聚集在商店周围往外递商品,把东西运走。拜伦意识到这是在抢劫,不免大吃一惊。广

场的另一边,人们正从马拉的救火车上往着火的车站压水(这种救火车拜伦只是在过去的无声影片里见过),一大群人在旁边观看,就象在和平时期瞧热闹一样。

“怎么回事儿?”拜伦问。

两个士兵中间,那个金色头发、红红的方脸上长着小脓疮的大个子年轻人走到司机的窗口。士兵、扬克尔、杰斯特罗三个人用波兰话谈起来。这个兵一直带着一种特别让人不舒服的柔和表情微笑着,就象他是在对几个他不喜欢的孩子说话似的。他那位骨瘦如柴的同伴走过来,隔着黄玻璃瞧着他们,一边抽烟,一边不停地咳嗽。他对那个大个子谈起话来,好多次都管他叫卡西米尔。这时候拜伦才懂得,zhid就是波兰语的“犹太人”在他们的谈话里zhid常常出现。卡西米尔又对司机讲起来,有一回,他还把手伸进来摸了摸司机的胡子,然后又猛地拉一下,显然是因为司机的答话惹火了他。

杰斯特罗用意第绪语对娜塔丽嘀咕了几句,瞥了拜伦一眼。

“他说什么?”拜伦问。

娜塔丽低声说:“他说,波兰人有好有坏,这些个波兰人坏。”卡西米尔拿枪比画了一下,命令所有人下车。杰斯特罗对拜伦说:“他们要我们的车。”

拜伦头痛得要命;一颗子弹划破了他的耳朵,那块破皮的地方火辣辣的,一跳一跳,比头上针缝的伤口还疼;另外,这两天来尽吃剩东西,喝脏水,所以觉得身上隐隐地抽痛;而他刚才吃的药还在起麻醉作用;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。“我试着和那个红脸家伙谈谈,他好象是负责的。”他说着就下了车。

“喂,”他朝那两个士兵走过去“我是美国海军军官,现

在正回华沙的使馆去,他们在那儿等着我。这个美国姑娘——”他指了指娜塔丽说——“是我的未婚妻,我们是拜访她的家属来了。这些都是她的亲人。”

听见这些英语,又看到拜伦头上沾满血迹的厚厚的绷带,士兵们皱起了眉头。“美国人吗?”大个子问。靠在车窗口上的杰斯特罗把拜伦的话翻译了。

卡西米尔搔了搔下巴,把拜伦上下打量一番,脸上露出殷勤的微笑。他冲着杰斯特罗讲话,杰斯特罗颤抖着把他的话译成了法文。“他说,没有一个美国海军军官愿意娶个犹太人。他不相信你的话。”

“告诉他,要是今晚我们到不了华沙,美国大使就会采取行动寻找我们。如果他不相信,我们就一块儿去给使馆打个电话。”

“护照,”当杰斯特罗把话译完之后,卡西米尔冲着拜伦说。拜伦递过护照。这个士兵看着护照的绿色封皮上面的英文、照片,接着又看看拜伦的脸。他对那位咳嗽的伙伴说了些什么,然后走了,招呼拜伦跟着。

“勃拉尼,别去,”娜塔丽说。

“我就回来。所有的人都要保持镇静。”

那个矮个子兵倚在汽车的挡泥板上,又点上一支烟,拚命干咳了一阵之后,咧开嘴冲着娜塔丽傻笑。

拜伦跟着卡西米尔走上一条小路,进了一幢石头造的两层楼建筑物,外面挂着官方布告和招贴画。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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